广州最早确诊自闭症孩子多已成年 未来仍然灰暗

南方都市报
关注
自闭症患者捷麟去少年宫画画,他的妈妈都会全程陪同,照顾得无微不至。 南都记者 钟锐钧 摄
“白头人送黑头人”是最高兴的结局。有我们陪着,有我们爱着,我们的孩子的快乐其实并不比其他孩子少,但一旦我们离开了,孩子就受罪了。
——— 天行妈妈
这个学校只有两个专业———家政和清洁,我们无法挑,只要有书读就行,我们只想着把他放在一个集体里。
———18岁的一哲会弹钢琴,想读音乐学院,可现在只能在越秀区启智学校读职高,二年级“清洁”专业,一哲妈妈无奈地表示
她目光清澈,笑靥如花。她能唱会跳,文艺得像天使。但23岁的她不会算账。10元钱,花了5元,还剩几元?她不懂得。10元钱,她只会拿去买一个包子。
他阳光帅气,却是暗夜的精灵。睡觉前,24岁的他,要把天花板上的灯全拆下来,才能安心上床。半夜,他又要走遍全家的每一个角落,打开所有的灯,才能上厕所。
他们就像美国电影《雨人》里的雷蒙,过着计算机程序般的生活。
1978年,北京的王伟(男)成为中国首例确诊的自闭症患者,至今只有36年。1985年,改革开放后首批医学留学生归来,大陆才有了自闭症的诊断标准。
最早确诊的那批“星星的孩子们”,成年了。
他们的生活很残酷。与盲、聋哑和肢体残疾者相比,他们没法跟这个社会打交道,自立和就业能力低,一般得终生养护。
在父母的呵护下,他们长大了。但未来,他们何处安身?未来,他们可否有尊严、有价值地活下去?12月3日为世界残疾人日,南都记者把目光投向这些长大了的“星星的孩子们”。
教育:他想做艺术家 却只能读“清洁”
11月29日,下午3点。五山的居民楼里,韦一哲跟妈妈“吵架”。
他的电脑,只能竖着写字,不能横着写了。他急得满脸通红,双脚不断地跺地,双手紧握成拳头,不停地挥动,嘴巴张着,却说不出一个字。
一哲的妈妈也不懂,只能安慰他:“急也没有用的,我们到时让人来看看是怎么回事吧,你先去做别的事情。”
12岁那年,他学了钢琴。以前几分钟都坐不住,后来居然能安静地坚持上完一节钢琴课。拿下钢琴10级,他仅仅用了不到5年的时间。
一哲还喜欢作曲。灵感一到,就要写下来。有时,一写就是一个下午。写完还要边弹边改。肖邦的《即兴曲》在他轻快灵巧的手指下飞舞。窗外一阵风吹来,琴谱页码乱了。他伸出一只手按住。可曲子半点都没有卡壳。
18岁的一哲也有梦想:考上星海音乐学院,将来当钢琴演奏大师和双排键演奏大师,梦想有一天能和偶像郎朗、李云迪同台演出。
可是,他现在只能在越秀区启智学校读职高,二年级,“清洁”专业。“这个学校只有两个专业———家政和清洁,我们无法挑,只要有书读就行,我们只想着把他放在一个集体里。”一哲妈妈无奈地表示。
生理:母亲教他“黄”和“找对象”
华强(化名)平稳地度过了青春期。
他的妈妈教会了24岁的儿子如何自慰,并给这种行为取名为“黄”。这就像在他的脑海里输入了一道“黄”的电脑指令,规定好了时间和次数。
华强甘心遵从这一指令。“黄”一次,要换一条内裤。平时文静的孩子,青春期里一样躁动,有时一晚就得换两三条内裤。
25岁的仔仔(化名)要找女朋友。他的要求可不低:90后,白皮肤,大眼睛,长头发,身高不能低于1.65米,跟妈妈想的一个样儿。
仔仔妈曾问过专家:已知自闭症患者中有多少个成功结婚的?专家答:两个。仔仔妈拍拍胸脯说,我儿子会是第三个!
为了让梦想成真,仔仔妈托人给儿子介绍对象。“我看过,觉得满意了,才让儿子试着相处。”
11月23日,周日。从不用手机的仔仔第一次拨通了姑娘的电话:“×××,你什么时候有空?”、“过来我家吃饭。”、“你知道我家在哪吗?”、“就在某某大厦对面”、“门牌号是×××”、“你到楼下,我去接你。”
在妈妈的指导下,他完成了“约会”的任务。仔仔妈妈的脑海里常有这么一幅画面:仔仔28岁那年,他开着车,车里坐着漂亮的老婆,可爱的儿子,到某处接上妈妈和爸爸,一家人开开心心地去赴宴。
困境:他们的未来仍是场梦
2014年6月27日晚,香港发生一起惨案。
59岁的老蔡砍死了患有自闭症的儿子。他被街坊唤为“好爸爸”,抚育患有自闭症的长子15年了。可4个月前,他失业了。他担心自己和儿子成为妻子的负累,就砍死儿子后自杀,称“对这个家会好的”。
“当我们老去,是否只能带着你一起去死?”这是自闭症孩子的家长们共同的追问。
现实的答案很残酷。
自闭症患者陈天行的妈妈说,“白头人送黑头人”是最高兴的结局。“有我们陪着,有我们爱着,我们的孩子的快乐其实并不比其他孩子少,但一旦我们离开了,孩子就受罪了。”
失去父母的庇护,他们很难生存。
天行妈妈说,最坏的结局是“母子俩抱着一起死”。如果孩子能够自理,得到社会的关爱,有专门的机构伺候他们终老,更好;如果孩子有自己的特长,有自己的爱好,如果社会有一个平台让他发挥特长,让他自食其力,充实有尊严地生活,则是最好的结局。
中 山大学附属第三医院儿童行为专科副主任邓红珠介绍,“自闭症儿童经过康复训练,特别是社会性训练,有一部分人能够不同程度地融入社会,也有一部分不能完成 这个成长转变,甚至一直无法自理。”对自闭症儿童了解、理解、接纳、宽容的社会环境逐步在形成。但邓红珠担忧的是,教育资源和就业岗位的缺乏仍是自闭症儿 童成长中遇到的最大困难。
“我做着最坏的打算,但朝着最好的结果方向去努力,”天行妈妈说。
统筹:南都记者 梁艳燕
采写:南都记者梁艳燕 李拉 万蜜 实习生 古晓彤 通讯员 江澜 整合:陈实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