广州历来有“花城”美誉,因花闻名,因花别有韵味。古时广州人爱花如痴,陆贾更赞其为“彩缕穿花之人”,而百花亦有意于此地。如孟郊之句,“海花蛮草延冬有,行处无家不满园”
爱花养花,广州自然花事不断。自清代中叶,广州形成了至今闻名遐迩的“迎春花市”,郭沫若曾徜徉花市后诗性大发,写就“金桔满街松满市,牡丹含艳桂含香。墨兰簇簇青锋剑,玫瑰团团白玉堂。”
如今的广州也将“花”作为自己的独特名片,打造“花城”城市品牌,国际花卉艺术展、“广州过年、花城看花”等花事活动接踵而至,一年四季皆有花期,整个城市便是一座流动的花卉博物馆。
本期的广州文化拾遗,记者便探访了古时花种、花田、花渡和花市,在历经沧桑后,存留在广州的花城印记。

曾经素馨芬芳岭南
如今四季烂漫花开
一月樱花茶花,二月桃花,三月木棉紫荆,四月禾雀花;五月杜鹃,六月凤凰木,七月荷花,八月向日葵;九月小叶紫薇,十月玫瑰,十一月兰花,十二月梅花。如今的广州,每个月都有相对应的主题花卉,全年鲜花开,处处有花赏。
而古时候,“花城”的美誉几乎由一花之力撑起来,它是最早的广州“市花”素馨花。这种来自西域、原名“耶悉茗”的淡白色间黄小花,千百年来一直是广州人的宠儿。清初岭南大家屈大均曾在《广东新语》中这样写道:“花市,在广州七门,所卖止素馨,无别花,亦犹洛阳但称牡丹曰‘花’也。”对广州人而言,“花”即素馨,如同牡丹之于洛阳,足见其地位之高。

广州大学民俗文化研究所所长饶原生介绍,按照有文字以来的记载,两千多前赵佗在广州建立南越国,为向汉朝中央政府示好,所送的贡品就有如今的广州市花木棉花;到了一千年前的南汉国,素馨花成为南汉国主的特殊喜好,于是素馨日渐盛行。
虽然如今素馨花被人们淡忘,不过世居花田的“老芳村”何伯还是说得头头是道。他告诉记者,素馨花有清香,可作饰物佩戴,也可作糖水佐料。民国时期,少女们都爱争相佩戴素馨花。从外形看,素馨花与街上常见的鸡蛋花有些许相似,但前者花型较小,颜色呈淡黄色,较娇气,需要充足的阳光。不过让何伯惋惜的是,如今已近很少看到素馨花了。“现在城市发展了,高楼建起来,就很少看见素馨花了,这种花没有阳光就种不成。”
饶原生介绍,虽然当初随处可见的素馨花,如今已成珍稀植物,见之甚难。但对于如今仍能寻到痕迹的花城遗址而言,无论是动辄上百亩的花田,还是热闹喧嚣的花市,素馨花都是当仁不让的主角。
芳村花地四时如春
天光圩前卖花声远

明清时期,广州有著名的两大花田:芳村花地和河南庄头。如今,前者依然是广州知名的花卉交易集散地,后者也为纪念素馨建起了庄头公园。
花地,也有人叫它“花埭”,这里的农民一年四季以种花、卖花为生。每逢人日,广州人有着成群结队来这儿“游花地”。即使到了如今,芳村花地湾一带的岭南花卉市场和花鸟鱼虫市场,也是花城乃至全国花卉市场的最主要“花地”。
岭南花卉市场一家花卉公司的负责人介绍,早在20多年前,当时花卉市场尚未建起,他只是珠江大桥西天光墟花市的一个“卖花走鬼”。1996年,这里建起了岭南花卉批发市场,如今,这里已经成为广东省内最大的花卉市场,日平均交易额达300万元。
据《芳村区志》记述,芳村观音庙前的花圩是有名的花卉天光圩,与花圩毗连的古老街道有二:一是联桂北街,二是大策直街。如今,联桂北街是一排沿街商铺,人来人往;而大策直街则是安静的民居聚集地。
住在大策直街、被邻居们称为“花地王”的成伯告诉记者,大策直街在民国时期是河涌,只要是空地都被种上各种花卉或果树。“当时这里每家每户都以种花为生,其中最出名的就数素馨花、茉莉花等几种花。”成伯说,当花到了成熟期时,花农就用扁担挑着一篓篓鲜花到花圩卖花。“小孩很欢喜这样热闹的场景,手捧几束花,学着大人扯开嗓门叫卖起来。不过,后来这一带建起的房子越来越多,种满花卉的河涌变成了现在的水泥地,当年的素馨花也‘不再风光’了。”
河南庄头素馨花开
村口相逢遍是花农

广州另一片知名的花田是河南地区的庄头。庄头村因盛产素馨花成为“花洲之最”,素馨花也因此被称为“河南花”。屈大均记载:“珠江南岸,有村曰庄头,周里许,悉种素馨,亦曰花田。”相传,村中女子天不亮就要起来采摘素馨花,并用湿布包裹,以免花见到阳光开放,再卖就不值钱了。
2004年,河南庄头为了纪念当年的素馨花田,在庄头村素馨花田的原址上建起了一座庄头公园。
而一路之隔的庄头村,不少房屋外墙爬着绿植,十分惹眼。从翠宝路一侧遥看庄头村外观,会发现满墙葱郁的绿色,还装点着晚上盛放、香气四溢的星点小颗粒红花,形似使君子。
走进村内,虽发现并不是家家户户都花心思栽种绿植,但村内仍有一个荒废小果园,说不出名字的果树与杂草竞相阳光,生趣盎然。
西门瓮城兴旺花市地
西关人家卧于花城中

有了花田,逐渐便形成花市;花市者,花之交易场所也。饶原生告诉记者,广州人的花之交易,历史已经很久远,“花市”一说,源于明清时代。
清乾隆年间的《番禺县志》记载:“粤中有四市,花市在广州之南,有花地以卖花为业者数十家,市花于城,与合浦之珠,罗浮之药,东莞之香称四市。”屈大均著述《广东新语》时,指出了花市所处位置:“花市,在广州七门”。
(“七门”所指者,一种说法,是指明代广州城的七个城门口,即大南门、归德门、小南门、正东门、正西门、大北门、小北门;另一说法,是指靠清代广州城朝向珠水边的五仙门、靖海门、永清门、归德门、大南门、文明门、小南门等七门。)
古籍记载中的“正西门”正是西门瓮城遗址坐落的位置,即现在中山七路与人民路交界处的西门口。根据遗址纪念碑介绍,西城门瓮城遗址是明代修建的城门,是迄今发现广州现存最早、保存最为完整的唯一城楼基址。

如今的西门瓮城遗址经过清理,露出了较清晰的拱门和“L”形的城门形状。遗址一侧紧邻仿西关建筑的商铺,遗址内则错落分布着数棵罗汉松、鸡蛋花树等观赏性绿植,空地上建起了红柱走廊和覆盖有翠绿色瓦片的避雨亭。
城门之下,遥想当年,人声鼎沸,花香四溢,回味花城之名。
花洲古渡渡兰舟无数
岁月常住住草木深处

既有花市,又因广州有珠江穿城而过,于是有了“花渡”。
在广州的七座城门中,以五仙门(又叫五羊门,位处今海珠桥西侧)的花市交易最为繁荣。饶原生介绍,五仙门对岸有个码头,时称“花渡头”。
清人方殿元有一首《羊城花渡头歌》专咏花渡头:
“花渡头,秋波桂楫木兰舟,红妆障日影悠悠。悠悠一水不可即,谁不怜花似颜色。钗头玉燕亦多情,不爱明(宝)珠爱素馨。君不见卖花儿女钱满袖,春风齐入五羊城。”
原来,河南庄头种素馨名声大噪后,每天晨光初现,花农挑花担集结于渡头,等待船艇载运到河北闹市区出售,这个海珠桥河南桥脚以西约100米处的古渡头就被称作“花洲古渡”。
《海珠区志》记载,上世纪80年代中期,在同庆路北面的滨江堤畔,海珠区政府在此立一古朴典雅的仿红米石牌坊,横额刻“花洲古渡”4字,两石柱的基座上是一组素馨花图案。牌坊左前方是一长方形碑石,碑文简述花洲古渡的由来。碑文西侧有一艺术浮雕,形象为妙龄少女手捧素馨,生动传神。到了90年代,因建设解放大桥的需要,“花洲古渡”牌坊被拆,并迁至晓港公园内。
如今,沿着马涌河边的穗花一巷往晓港公园走,河涌两旁尽是盛放得姹紫嫣红的勒杜鹃,颇有旧时“花渡”之盛。在晓港公园花洲古渡景区,一座大理石“花洲古渡”牌坊修建在绿道小径之上,立于竹林丛间。牌坊旁立着一块巨石,正面是“风飘九陌散柔香”,背面是“花径留香”等句。

白云山坳百花冢
羊城梁祝无人知

在广州白云山东麓,相传有一个种满梅花的梅花坳,坐落于如今人声鼎沸的梅花园一带。在这里,还有一处鲜为人知的百花冢。
关于百花冢,当中有一段凄美的爱情故事,故事的主人公被称为羊城“梁祝”。据记载,百花冢的墓主人张乔为明代歌妓,虽身在烟花巷却清丽脱俗,颇有才情。生前,她在一次卖唱中遭人欺侮,被路过的番禺名士彭孟阳所救,两人渐互生爱慕,终成恋人。
可惜红颜薄命,佳人早逝。彭孟阳赶到广州,将张乔赎出青楼时,张乔已经病入膏肓。张乔病重不治,孟阳仍出数百金为其赎身脱籍,葬于当时白云山梅花坳,出殡之日,羊城百余人前来相送,并在张乔墓前种下了红梅、紫薇、木棉等近百种名花,张乔墓也被称为百花冢。不过,张乔墓已毁,世人也无法再睹百花冢的繁花争艳。

近日,记者来此探访,从热闹的梅花园拐进梅园路,一路向着白云山门走,一路越发安静,百花冢就在离路口百余米的一处建筑旁,不过,目前百花冢并未对外开放。据在附近工作的电信工人告诉记者,这里存一座高约3米的花岗岩妆台石,顶部正面刻有遒劲有力的隶书大字“百花冢”,旁边还立了广州市文物保护单位的石碑,上面写着百花冢摩崖石刻。妆台石上“百花冢”三个字依稀可辨。
京溪街道办的相关负责人告诉记者,关于百花冢的发现,还多亏了一位龙洞小学的退休教师、民间考古爱好者郭纪勇,但如今郭纪勇也于5年前病逝。
策划:广报编辑嵇沈玲
文:广报记者申卉、叶碧君
图:广报记者陈忧子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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